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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泰十八年,秋。 入夜,西南边境,老凰山脚。 魏军军中,一处营帐内。 叶羁怀穿着不合身的将军铠甲,坐于堂上。 下头跪着刚刚被抓到的少年苗疆刺客。 少年看着才十岁出头,小脸上全是脏污,着苗人服饰,身子瘦弱,却凶狠难惹,被两名将士压着肩仍不好控制,此刻正望着叶羁怀凶狠柴牙,脚边还落着一把沾血的匕首。 一名将士禀报道:“叶大人,这小苗贼伤了我们好些兄弟,还请大人处置。” 叶羁怀脑子还有点疼,撑肘坐在桌边,宽大铠甲袖腕里,露出两节修长白皙的手指,按向太阳穴。 男人五官极为周正,通身气质温润斯文,即便坚硬粗糙的甲胄加身,也难以掩盖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疾不徐,像青葱润玉裹在了牛皮纸包里。 叶羁怀闭眸凝思,只想确定此刻并非在做梦。 明明他刚刚才被押上断头台。 明明他刚才满眼尽是高呼要将他千刀万剐聊以泄愤的京城百姓。 怎么一阵妖风吹过,他脖子一凉,再一睁眼,竟到了这军帐之中? 但对于眼前的情景,叶羁怀并不陌生。 九年前,也就是他十八岁那一年,在殿试上高中状元,且是三元及第,一时风头无两。 而他那时年少轻狂,意气风发,为了跟他老爹在京中所收义子、年轻武将李闻达一争高下,便请了这个随军远征,平定苗疆叛乱的差使。 叶羁怀名字虽稍显狂放,却是个实打实在江南出生长大的柔弱公子。 舞文弄墨还行,舞刀弄枪就算了。 这次随军出征眼看就要无功而返,面前这个苗疆小少年却给了他转机。 叶羁怀虽是个文人,也熟读兵法,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策。 在查明小刺客身份是苗疆皇子路石峋后,他立刻将人秘密关押起来,运送回京。 他那时以为,有了这个少年,日后与苗疆的谈判便多了一个能定胜负的筹码,只是后来发生的事,叫他根本没想到罢了。 此刻,被五花大绑的小少年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,眼里闪烁着桀骜难驯的野性与凶狠,叫他脑中不断闪现在苗疆大牢里被折磨的画面。 他又一眼发现了那把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在营帐角落的匕首。 他记得很清楚,九年前随军出征前,他爹的干儿子、他名义上的兄长李闻达命人给他送来了这把匕首,说是要他带着防身,但因为“好友”在他面前搬弄是非,他便将这把匕首退了回去。 后来军队在苗境驻扎好后,李闻达不放心他,还是固执地将匕首送入了他帐中,却被他丢去角落。 此情此景,叫叶羁怀不得不产生一个想法—— 难道,他重生了? 还重生回到了十八岁这一年? 堂下少年这时又挣扎起来,闹出的动静太大,叫叶羁怀换了思绪。 认真算起来,上辈子他就只见过路石峋两面。 第一面,是在这魏军军帐中。 第二面,就是多年后的深宫了。 上一世叶羁怀把路石峋丢给士兵后就再没去探望过,回京后他想用路石峋争取的谈判也没得到苗方的回应。 他直到那时才知道,原来他自以为掠回大魏的是块宝,可其实路石峋根本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,勒索信写去苗疆数月,都没得到回信。 就好像苗王压根就不想承认还有这样一个儿子。 叶羁怀为此郁闷了一阵,但路石峋失去利用价值后,他也没再过问这个死活与他无关的敌国少年。 那时的叶羁怀一心扑在仕途上,渐渐便忘记了这个被他带回京的苗疆皇子,只有所耳闻这小子似乎被丢去了后宫。 直到叶羁怀八年后被掳去苗疆大牢,身上受的每一次酷刑,都在告诉他这少年在大魏后宫的日子过得有多凄惨。 直到多年后,他蒙冤入狱,却被一群苗人从天牢里抓了出来。 他清楚记得当时的仓皇一瞥,骑在马背上的强壮男人纵马横扫大魏皇宫,叫无数大魏文臣武将心惊胆寒。 那个苗疆大王朝刚被捞出牢里的他扫来一眼。 他迎着烈阳,那个男人逆着光,身影高大、五官模糊,浑身散发从遥远神秘疆域带来的野性与张狂。 男人朝他投来的是一束幽暗冷漠的目光,叫叶羁怀从心底生出亡国之寒。 那一日,异族的服饰、话语、欢笑、嬉闹,充斥了从来威严宏伟的大魏宫廷,将他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。 那一日,他也丝毫没预料到,之后的半年,他会从一个地狱,坠入另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。 可如今,那匹推他入深渊的野狼,还只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野狗。 按理说,最简单的办法,就是杀了路石峋。 但叶羁怀现在又偏偏不能这样做。 叶羁怀的娘江婉清在家中时,有一个来自京城的好姐妹,叶羁怀一直唤作馨姨。 叶羁怀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,江家求遍名医,大夫都说没办法了,要江家人准备后事。 但馨姨对众人说,她幼时曾在一本医书里看过,苗人的蛊术有可能医好小羁怀的病。 于是馨姨不顾众人反对,独自一人跋山涉水踏上苗疆,一月后,果真带回了药方与药引。 那时叶羁怀已经病得几日都无法进食,江婉清与江家二老病急乱投医,不再顾忌蛊方的风险,最终给叶羁怀用了。 而也幸亏江家人的开明,叶羁怀就是凭借馨姨带回来的蛊方捡回一条命。 但是叶羁怀病好后却发觉馨姨相比从前,仿佛有了心事。 直到有一天,馨姨不见了。 叶羁怀问他娘馨姨去哪了,他娘只搪塞他说馨姨回京城了。 然而自那以后,叶羁怀再也没见过馨姨。 他也是长大后才想起,他最后见到馨姨时,馨姨的小腹似乎有微微隆起的迹象。 后来叶羁怀的探子禀报说,路石峋之所以不受宠,是因为他娘是个魏人。 按照年纪推算,馨姨当时肚中所怀孩子应比叶羁怀小五岁。 叶羁怀开春便十九了,那孩子如今便是十四。 路石峋的娘亲是魏人,年纪也刚好对得上。 种种迹象都表明,路石峋就是馨姨去苗疆为他寻药时,怀上的那个孩子。 而叶羁怀上辈子入京为官后,还在皇家族谱里发现了一个被史官刻意埋藏起来的前朝公主。名唤:楚月辛。 此刻军帐中,头脑还有些混沌的叶羁怀被路石峋瞪得心烦,挥手命士兵先将人带下去了。 路石峋被带走后,叶羁怀又赶走其他人,独自在帐中思考起如今的处境来。 叶羁怀在江南出生,锦衣玉食长大,直到赴京赶考才第一次离家。 他亦是家中独子,万千宠爱集于一身,绝没养出半点好斗的性子。 上一世他高中状元后,之所以请命出征、立功心切,之所以要与他老爹的干儿子李闻达争个高下,皆事出有因—— 叶羁怀一直觉得,是他爹害死了他娘。 叶羁怀的娘是苏州府大商贾家独女,他爹是他外祖父榜下捉婿招进家门的,娶了他娘后也很争气地入京当了官。 叶羁怀从小跟着他娘长大,跟他爹见面次数屈指可数。 十八岁那年,他离家赴京赶考的路上,结识了一个同乡考生应典,将对方视作知己。 可直到多年后,他罪责加身、锒铛入狱时才意识到,应典一直以来对他都无半点同窗之谊,只有深深的妒恨。 应典妒忌他的出身,妒忌他有在朝为官的好爹,也妒忌他有个事事替他着想的义兄。 所以当李闻达送给叶羁怀一处宅邸时,应典却同他说,李闻达四处对人散播他娇生惯养、公子脾性,送他大宅子是为搞臭他名声。 于是叶羁怀不仅拒绝了李闻达的宅子,还写文章骂了李闻达一通。 却不知,李闻达向来是不肯求人的性子,为了送他这个宅子,拉下脸去托了一个商人,才弄到那样一处风水好、装饰风格也十分江南水乡的住处。 应典的话对他之所以影响这么大,只因他早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—— 叶羁怀进京后并非与父亲断绝往来,而是给他爹写了封信。 然而就在送信当日,他亲眼看见,他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。 还收了个干儿子。 想想母亲尸骨未寒,眼前这一副夫妻和睦,父慈子孝的图景,看得叶羁怀多年来的好教养全拿去喂了狗。 反而将始终同他站在一处的应典视作了好兄弟,对好兄弟的话深信不疑。 也许是从小被娘亲与外祖父母保护得太好了,上一世的叶羁怀过于轻信他人。 又在从不知世道炎凉的年岁,被迫入了炎凉世道,最后沾染上一身灰尘血水,堕入万劫不复。 叶羁怀后来才得知,当初母亲去世另有隐情。 而那个出现在父亲身边的女人也并非他爹娶的继室,一切的一切,全是针对他的阴谋。 他也终为自己的天真与傲慢付出代价。 直到被诬陷科考舞弊下狱,那些陷害他的人露出真面目,但李闻达竟不计前嫌地为他奔走,他爹散尽所有家财,只为救出他…… 他才恍悟,原来一直以来他所信非人,所恨也非人。 原来是他亲手推开一直以来都想好好待他的父兄。 原来他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 上一世,叶羁怀从苗疆大牢拖着不似人的身子,被抬回大魏皇宫。 彼时的大魏已经被北蛮逼得山河不复,但叶羁怀的那些“老朋友”依旧不肯放过他。 应典上书一封,将叶羁怀定罪为叛国反贼,列数了他的数十条罪行,将他形容成勾结苗贼、卖国求荣、贪生怕死、贪赃枉法的举世大奸臣。 尽管那时的天子是叶羁怀当太傅一手教出来的,但天子还是下了死刑诏书。 彼时的京城百姓遭遇连年战乱洗劫,一点都不富裕。 但在叶羁怀被拖去午门斩首时,还硬是搜刮了所有臭鸡蛋、臭菜叶子、臭西红柿,将国破家亡、妻离子散的愤怒都发泄在了这个亡国奴身上。 曾风流不羁的一代江南才子、文曲星转世的状元郎叶羁怀,就此结束了他高开低走、令人唏嘘的一生。 然而如今,叶羁怀身子骨健全,也还没背上科举舞弊、卖国求荣的冤屈,父兄虽与他关系疏远,却也还没伤透心,应典的奸计也没得逞。 叶羁怀将李闻达赠予他的那柄匕首塞进了靴子里。 走出营帐,寻路石峋去了。 然而,当叶羁怀找到路石峋时,却发现小少年竟然刚被群殴了一顿,此刻被丢在柴房一角。 将士们正在往树上系绳子,打算歇会儿继续,再将路石峋吊起来打。 叶羁怀傻了眼。 是啊,他本该想到,这些将士白日在战场上与苗疆士兵杀红了眼,夜里送来这么个小刺客,自然成了他们的泄愤对象。 叶羁怀命人点亮烛火,才看清柴房角落的少年竟已被打得浑身血水浸染,奄奄一息。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看向那张脸。 发现少年五官长得着实清隽英挺,下颌线瘦削如刀刻,此时倔强地睁着一双漆黑眸子,仿佛与黑黢黢的柴房融为一体。 少年看他的眼神充满敌对与怨恨,却让叶羁怀觉得,跟他上一世见过的那个马背上野蛮凶悍的苗疆大王一刹重叠。 叶羁怀目光微凝,轻声交代道: “来人,送他去我帐中。” 清贵公子.后期权臣受 x 流落苗疆.野蛮狼王攻 年下,目前19vs14。 攻从炸毛野狗到社会你霸总,最后习惯性以下犯上。 // 有更就是上午11点,前期大概率一周五更,休周四、周日。 等我存稿箱丰满起来,后期争取日更么啾! 第2章 上药 叶羁怀显然把事情想得过于容易了。 因为路石峋即便被群殴了一顿,打得一身是血,却依旧不好对付。 见叶羁怀赶来,正在结绳子的士兵回过头来。 叶羁怀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脸,不确定地问:“你怎么了?” 然后,更多鼻青脸肿的人聚了过来。 各个都怒气冲天,又看起来说不出的憋屈。 叶羁怀有些不敢相信。 这路石峋,竟然凭一己之力,将这么多凶悍的成年魏军揍成这样? 他再次看向了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小少年,看着可怜兮兮,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在对他龇牙咧嘴。 听到叶羁怀的命令,有士兵劝慰道:“叶大人,这小屁孩难搞得很,不如先交给我们收拾服帖了,再给您送去?” 叶羁怀心想,你们再收拾下去,我今晚的觉还睡不睡了。 他只重复道:“送去我帐中。” 又补充道,“喊简太医来。” 简太医大名简图,是皇宫御医,也是这次的随军军医。 把路石峋从伙房送到叶羁怀军帐的那段路上,又折了几个士兵。 路石峋简直像个疯狗崽子,即便被五花大绑,束缚着手脚,仍然可以做到让靠近的人都没好果子吃。 而且路石峋一句话里半句用的都是苗族土语,叫那些将士听不懂。 不过再听不懂,任谁也知道这小兔崽子是在骂他们。 叶羁怀尤其怕孩子哭闹,所以下完命令后就躲得远远的了,任凭士兵跟大夫在他帐中床上给小崽子治伤。 他此时已经脱去了那不合身只为狐假虎威的战甲,穿着他在京城时常穿的一身月白色常服,一个人躲在外头踱步沉思。 老凰山脉奇险诡谲,魏军扎营在一处山沟平地,被险峰环绕。 此刻穿一身月白袍子,在满目锈铁之中来回踱步之人,身形高挑瘦削,就宛如一支从天界掉落人间的玉笛。 就在这时,有个将士跑来叶羁怀跟前,手里还捏着一张纸。 “叶大人,这是……是明早的菜单,将军请您过目。” 将士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,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。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将军单方面热脸帖叶大人的冷屁股,生怕这个娇贵的义弟在军中吃不好,所以总要提前送来菜单,叫叶羁怀过目,并征询叶羁怀想吃什么。 叫那将士没想到的是,这一回,叶大人没有冷脸回绝,还伸手取过了菜单。 竟还看了两眼! 看完后竟还对他道:“跟将士们一样即可,帮我谢谢你们将军。” 那将士偷眼看了看换回常服的叶羁怀,心道叶大人也太俊了些,俊得他有些晃眼。 然后抱着退回的菜单,跟叶羁怀开金口赏他的,以及那声“谢”,兴高采烈地报信去了。 上一世李闻达对叶羁怀也这般好。 但叶羁怀介意父亲的再娶与认别人作儿子,更听信了应典对他说的李闻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,选择了跟李闻达划清界限。 他这个义兄也在他一次次的拒绝后,彻底寒了心。 重来一次,叶羁怀已能分清真心与假意,决定不再辜负他这个兄弟的一片赤诚。 而此时大帐内,路石峋被七手八脚地按到了床上。 在路石峋看来,魏军之中没有一个好人,全都是屠杀他族人的恶贼。 这些人刚刚那般对他挥刀,对他拳脚相向,现在只会更加残暴不仁,出新花招折磨他,甚至会要他的命。 出于求生本能,他拼命挣扎。 因为路石峋的激烈反抗,大夫根本无法靠近,连外伤都无法检查,更别提把脉检查有无内伤了。 帐外,叶羁怀还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个苗疆皇子。 若是就这样放回苗疆,万一小野狗日后还是成了暴君,不断在边境犯事,定会成为他大魏的心腹大患。 这时简图跑出来对他道:“叶大人……还望恕罪。这病,我看不了啊。” 听大夫描述完帐内情形,叶羁怀道:“辛苦简太医,东西给我吧。” 叶羁怀把那些没少受罪的士兵也屏退了。 叶羁怀下意识往身侧撑了下,才忽然想起,他如今手筋脚筋完好,不再是那个从苗疆牢房被抬出来的废人了。 想他上一世,路石峋从大魏宫中逃回苗疆后,花了不到三年时间夺回王位,即位后就杀回大魏,清扫皇宫时,在大狱里发现他,便掳回了苗疆。 叶羁怀从一个大牢换到另一处大牢,但待遇完全升级。 路石峋可不是读圣贤书、大魏律长大的贤明君主,把叶羁怀抓进苗疆监狱后也从未探视过。 不过监狱里的小卒知道这人得罪过他们的苗王,折磨叶羁怀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。 尽管只在苗疆大牢里蹲了不到半年,但叶羁怀已经没了人形,手筋脚筋尽断,吃遍了各种毒虫宴,浑身上下也被蛊虫啃咬、或被鞭子抽打得没一处好皮肉。 只是叶羁怀苦中作乐,习惯了每日的酷刑,闲暇时间便拿嘴衔着石子,在岩壁上刻乐谱。 渐渐的,那些每日来折磨他的人也不来了。 叶羁怀本以为,他就要在那暗无天日、蛇虫鼠蚁聚会的苗疆大牢里了此余生,却不料半年后,路石峋奇迹般地放了他。 叶羁怀一直想不明白,路石峋为何会忽然放了他,还命人一路护送他回了大魏皇宫。 他上辈子就在断头台上,忽生出一个猜测。 馨姨很会弹琴,叶羁怀从小就跟着馨姨学琴,可以说他后来凭借成为江南才子的那一手高超琴艺,一半靠的是馨姨给他打下的基本功。 馨姨善音律,而叶羁怀正是在苗疆大牢岩壁刻满乐谱后,被放走。 叶羁怀都不觉好笑,为何自己死前想的,不是山河不复,不是含冤莫白,竟是这一对母子。 可是否正因为他心中念兹在兹,老天爷才干脆叫他重生与小崽子再见一面,好弄清楚他上辈子的疑惑。 这样想着,叶羁怀握着满手的瓶瓶罐罐,进了帐中。 而帐子里此刻已是另一番景象。 在叶羁怀刚才把大夫跟那帮士兵遣开后,路石峋便开始想办法脱身。 他蹭到床边,指尖摸到床皮下边缘十分锋利,便将捆住双手的绳子放了上去,边磨边用力挣扎,终于,绳子断了。 他欣喜若狂,撒开双手后便去解脚上的绳子。 就在这时,他听见有脚步声走进帐中。 路石峋知道这些成年男人相对自己体力优势太大,而且他现在浑身是伤,硬碰硬肯定捞不到便宜。 好汉不吃眼前亏,无奈,只得迅速把脚上的绳子绑了个活结,又把手背到身后,重新躺好。 他听出来,走进帐子里的只有一个人。 便打算待会儿趁这人不备,一击致命,然后迅速遛走。 听着叶羁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,路石峋积攒着力量,只为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。 路石峋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,若失败,丢的就是性命。 所以当来人在他身边坐下时,他放慢了呼吸,静静等待时机。 听着那样平稳的呼吸,叶羁怀以为小野狗睡着了。 目光在那张小脸蛋上流连,想找出点馨姨的影子,可也许是孩子太小,脸蛋又太脏,叫他没法把两个人联系到一处去。 他抬手,拿指腹在那红扑扑鼓囊囊的脸蛋上一抹,一片泥点被抹去,小脸恢复了干净。 除了五官确实出挑,是个美男胚子,其他还是看不出什么。 叶羁怀心想,大约是小孩记忆靠不住,他对馨姨的样子也记不准确了。 路石峋还假寐着,但心中的火快要摁不住。 大胆的中原人,竟敢摸他的脸! 不要命了吗? 可为什么……那指腹的触感,有些熟悉? 叶羁怀不再研究那张脸。 眼下紧要的,还是小野狗的伤。 一眼看去,最严重的是腹部刀伤,还在往衣服外头渗血。 他轻轻拨开小野狗身前黏在一处的布料,看到了小崽子衣下结实的皮肉。 却不禁感慨这小家伙也太扛打了,伤得竟远比他想得严重,鞭伤、刀伤、挠伤大大小小有十几处。可都伤成这样了,还叫那些人束手无策。 路石峋只觉腹部上似有凉风拂过。 也只差一点就要装不下去。 这个禽兽不如的中原人,竟敢脱他衣服! 紧接着,他又听见瓶塞子被顶开的声音。 路石峋心想,要给他抹毒药了吗? 不过苗疆蛊毒独步天下,这中原人若真是给他下毒,路石峋倒不怕了。 路石峋咬紧牙关,只要这人敢动手,他就立刻抬手掐断这人脖子。 果然不久后,他腰腹的伤处就感到一丝冰凉,他在手心攒足力气,正准备暴起行凶。 可就在这时,那种熟悉的触感再次袭来。 也叫路石峋确认了—— 那是茧。 是长在指腹上的茧。 路石峋太熟悉这种茧了,因为他娘亲十根手指头上都遍布了这种茧子,是长期弹琴的人才会生出的老茧。 难道……这个中原人也跟她娘亲一样,会弹琴? 就在路石峋走神时,叶羁怀已经处理好了小崽子腹部的伤口。 路石峋反应过来后,立刻应激地抽出了藏在身后的手。 叶羁怀视线倏地一凛。 那只手,原本该是被好好捆住的。 看着这变戏法的一幕,叶羁怀却只平静道:“别乱动,军中外伤药紧缺,浪费了我不会给你讨新的。” 边说还边继续往路石峋胳膊上的伤口抹药。 相比听到的内容,路石峋首先便被那传入他耳中如莺啼般悦耳的嗓音拨得心弦一动。 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什么。 外伤药? 这人是在给他涂药吗? 路石峋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耳朵。 然而那带着厚茧的指腹搓磨他伤口的感觉,让他想起小时候每次顽皮打架,娘亲给他上药时,也都是这种感觉。 他陷入短暂的混乱与迷茫。 也后知后觉到,他竟开始贪恋这种触感。 贪恋到即便心知这人很可能是在给他抹毒药,都不舍得打断。 叶羁怀却在抹药时,不经意垂眼朝路石峋脚踝处的绳结看了一眼。 才发现这小野狗竟然连脚上的绳子都解开系成了活结。 他一边继续给路石峋上药,一边不动声色道:“放心,过了今晚,明日我便差人护送你回去。” 路石峋闻言,一下睁开眼,狠狠瞪向床边的叶羁怀。 他见到了一个下颌流畅,肤色白皙温润,神色平淡的侧脸。 这一眼,叫路石峋呼吸微滞。 他从小到大都在苗疆长大,目之所及的中原人,只有他娘亲。 在他看来,他娘亲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。 却没想过,区区一个中原男人,也能长得这般水灵,这般如天仙下凡吗? 少年眼睛很大,眼珠子一团漆黑,但与眼白泾渭分明,瞪人的时候就像受惊的小兽,又凶又奶。 可叶羁怀连看都没去看小野狗一眼,只自顾自继续道:“我们军中粮草不养闲人,你看着虽不太费粮食,却得专门找人看管,怎么算留你下来都不划算,大魏从不做亏本买卖,但把你送回去,没准还能换点苗疆特产回来。” 这话里的意思是人都听得出来,是要拿路石峋做筹码去交换利益。 叶羁怀说完,见路石峋又有了抬手攻击的动作,便一把捉住少年小臂,按回了床上。 叶羁怀动作并不野蛮,甚至还透着几分有礼有节的文质彬彬。 路石峋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,叫他一身的蛮力瞬间散尽,仿若宝剑被强行入了鞘。 可这莫名又叫他怀念起了娘亲。 一时间竟忘记继续反抗。 或者说,不知从何时起,他连要找这人报复的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。 叶羁怀也借这个机会起身离开床边,往帐外走去。 路石峋不想这人就离开了,忙坐起身,像个刚被撸顺了毛的狗崽子,巴巴望着叶羁怀慢慢离去的背影,开口问道:“你真会送我走?” 少年声线清亮,魏语说得也甚是标准,夹带的一丁点磕绊倒显得可爱。 叶羁怀唇完结篇,慵懒清贵绝色公子受x占有欲爆表醋王攻的甜蜜纠葛——救命,这是什么鬼
《救命,这是什么鬼》
第一章:误入桃花源
江云溪是个典型的文艺青年,他喜欢在闲暇时泡一杯清茶,捧一本古籍,悠哉地度过一天。这天,他难得地来到了一座名为桃花源的古镇,想要体验一下传说中的世外桃源。
江云溪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中,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店铺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。他正沉醉在这份宁静中,突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“救命啊!救命啊!”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巷子深处冲了出来,她惊恐地看着江云溪,似乎在寻求帮助。
江云溪心中一动,立刻上前询问:“姑娘,你怎么了?需要帮忙吗?”
那姑娘颤抖着指着身后,惊恐地说:“后面有个……有个……鬼!”
江云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只见一个黑影正缓缓逼近。他心中一惊,立刻挡在了姑娘面前。
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江云溪安慰道。
第二章:神秘男子
黑影停在了江云溪面前,他抬起头,露出了一张慵懒而清贵的脸庞。江云溪愣住了,他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男子。
“你是谁?”江云溪问道。
男子微微一笑,声音如同天籁:“我叫顾清玄,是这桃花源的守护者。”
江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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