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章三论
余爱民
机关工作离不开写文章，不论是“写我所爱”，还是“爱我所写”，我们都应该热爱文章，提高对文章价值地位、本质特点和境界层面的认识，把文章当成事业来做。
一论文章的地位文章的地位
小时候我听乡亲们说过这样一句话：“三天风四天雨，文章不能放在锅里煮”，意识是写文章不能当饭吃。读书的时候发现这句话错了，文章就为稻粮谋。我在当记者的时候，很深刻地记得这样一句话：记者笔下有财产万千，记者笔下有人命关天，记者笔下有是非曲直，记者笔下有毁誉忠奸。文章的作用还不只如此。我们写文章的同志，一定要看得起文章，要有“我用文章打天下”的报国壮志和“纵横自有凌云笔”的文人豪情。
文章，经国之大业。文章是“安邦之学”。过去讲治国安邦平天下，靠的是文治武功，所谓文治，所依托的还是文章。我们经常说一言兴邦，又说半部论语治天下，都是强调思想文章之大用。古人说得最经典的是“文章乃经国之大业，不朽之盛事。”现在说得最顶级是“枪杆子笔杆子，夺取政权靠这两杆子，巩固政权也靠这两杆子”。毛泽东同志为此写过这样的词句：昔秦皇汉武，略输文采。唐宗宋祖，稍逊风骚。一代天骄，成吉思汗，只识弯弓射大雕。字里行间散发着嘲弄历代封建帝王文治不足、文采不足、文章不足的味道，可谓傲看千古，雄视百代。毛泽东同志曾经对“党内一支笔”舒同说过这样一句话：“我用文房四宝打败了国民党四大家族”。这些年来，领导我们事业的是中国共产党，指导我们思想的是毛泽东思想、邓小平理论、三个代表重要思想、科学发展观，现在是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思想，这些光辉思想都是靠文章（讲话）来承载的。文章在治国安邦中的作用太大了，有个经典案例，说的是辛亥革命时期，革命一方孙中山先生诚请国学大师章太炎办同盟会会刊，宣传共和主张，宣传三民主义，为此他甘愿四处奔走艰难筹款以供奉这些“战斗檄文”；另一方，清朝政府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，苦于没人能写这篇考察报告，最后请回留学日本的杨度和梁启超捉刀完成，清政府根据这个报告下诏立宪。天下之争，成了文章之争。
文章，领导之基业。文章是“领导必学”。写文章的不一定能当领导，但一个不会写甚至不能写文章的人，是不容易当到领导的，也是不容易当好领导的。时下文章里喜欢用“产业支撑”这个词，我认为，写文章是当领导的基础性产业，基础不牢，地动山摇。我们党也是这样要求领导干部的。毛泽东同志一直强调领导干部亲自动笔写文章，他在1964年一次中央会议上说：“我写文章从来不要别人代劳”“如果一切都由秘书去办，那么，部长、局长就可取消，让秘书干。”1971年他在一次谈话中指出：“共产党员一要动手，二要动口”他说的动手就是动手写文章。邓小平同志《在西南区新闻工作会议上的报告》中指出：“拿笔杆是实行领导的主要方法，领导同志要学会拿笔杆。”领袖们不仅着力倡导，而且以身作则。革命战争年代，毛泽东同志亲自撰写了大量的文章，《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》在湖南调查32天，在武昌写了3天。《论持久战》写在延安的窑洞，棉鞋叫炭火烧着了还不知道。《当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》，是生病的时候写成的，听说蒋介石看了此文，很生气地对他的“文胆”陈布雷说“看人家写得多好”，陈按捺不住顶了一句“人家可是自己写的”。邓小平同志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所作的经典报告《解放思想、实事求是，团结一致向前看》，就是自己亲自拟定的标题和提纲。
文章，秘书之主业。文章是“秘书专学”。办公室同志统称为秘书工作者，秘书三事，办文办会办事。办文是第一位的。无论办文办会办事，写文章都是必备的基本功。专门办文的同志，特别是专门写领导文稿的同志，那必须具备一个地方、一个部门上乘的、顶尖的文章功夫。胡乔木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秘书，他奉命写了代表作《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》和巅峰之作《再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历史经验》两篇文章，毛泽东同志高度赞扬，国内外影响很大，世人称他为“中共中央第一支笔”。我们这些“小秘”都要向胡乔木同志学习，做地方大手笔，部门第一笔。文章是当参谋的手段，你想为领导当参谋，进而要为社会作贡献，拿什么？就拿文章，一篇好文章，能打动领导，赢得批示，变成政策，促进发展，起到一定的作用。
二论文章的本质
文章一词历史悠久，最早见于《诗 大雅 荡序》：厉王无道，天下荡荡，无纲纪文章。《楚辞九章橘颂》： 青黄杂糅，文章灿兮。文章一词定义丰富，文章指文采，指绣花、指礼乐法度、指文辞、指著作、指事情程序、指曲折隐藏，现泛指著作、更多地指篇幅不是很长的文字。我们所说的文章，已经是很狭义的文章了，专指机关公文。识得文章，才能写好文章。
文章的本质属性有三。一是思想性。文以载道。“道”就是思想，文章是用来承载思想的，没有思想就不叫文章。《毛泽东选集》就是毛泽东思想的集中体现。二是传播性。道之无文，传之不远。邓小平同志说“用笔写出来传播就广”，不仅广泛，而且久远，一部《道德经》，不过五千字，传遍世界五万里，留传历史五千年。三是影响性。这是文章的目的，文章是用来影响人生和世界的。所谓“诗可兴、可以观、可以群、可以怨”，还可以“正得失、动天地、感鬼神”、“经夫妇、成孝敬、厚人伦、美教化、移风俗”，都是说的文章（诗）所产生的社会影响。一本《共产党宣言》，影响全世界。中国共产党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成今天有8000多万人的世界第一大党，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从积贫积弱的旧中国走出来，走进繁荣富强民主文明的新中国，都有那本小册子的功劳。
领导文章的显著特征亦有三：一是指导性。这是从领导文章目的而言的。指导工作有多种方式，开会、视察、调查、批示等等，比较而言，写文章这种领导方式更具有明确性、稳定性、系统性，更便于基层学习、贯彻、落实。二是权威性。这是从领导的地位而言的。一个部门、一个地方，乃至一个单位，领导文章的权威与领导职务共生共存，这也要求领导把文章写好，符合权威性。三是政策性。这是从领导文章的内容而言的。过去说，君无戏言。又说，言出法随。领导干部的文章，就是传播党的路线、方针、政策，反映改革发展中的情况、问题、经验，提出解决问题的对策、方法、措施的重要表现途径之一。
秘书文章有三个突出特点：一是指令性。我们秘书的工作是以文辅政，就是按照领导要求写文章，或者是围绕领导需求写文章。二是参谋性。我们的文章都是给领导提供参考的，都应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实用价值。所以我们的文章要在提出问题、分析问题，特别是解决问题上下工夫，要在建设性、实用性、特别是在可操作性上下工夫，要在领导需要、人民群众需要、特别是在加快发展的实际工作需要上下工夫。三是奉献性。主要有三个奉献：第一时间和精力上的奉献。搞我们这行的，不是一年上头加了多少天班，而是一年上头有多少天不加班；套用一句广告词：我们不是在加班，就是急匆匆赶往加班的路上。夜半三更，别人梦正酣，我们写正酣；端午中秋，别人酒正欢，我们写正欢；五一国庆，别人玩正累，我们写正累。第二思想与智慧上的奉献。有位“老笔杆子”教导我说，农民要把最好的粮食卖给国家，秘书要把最好的思想贡献给领导。有了好点子、好思想，不要急于写成自己的文章，而应该及时写进领导的报告。第三产权和名声的奉献。秘书文章是没有知识产权的，我们长期只写文章不署名，只写报告不讲话，只作嫁衣不穿衣。普京总统的女写手贾汗*波雷耶娃说：“给总统当‘枪手’注定要默默无闻，只有甘于生活在‘阴影’中才有成功。”因为我们工作的幕后性，决定我们不能到前台去亮相展示，任何时候，都不能吹牛皮，说那篇文章是我写的，那个文件是我起草的，哪个主意是我出的，这是违背做秘书的原则的。
三论文章的境界
我曾听一些秘书专家说，衡量领导讲话写得好不好应有三项检测标准，领导满意度，听众认同感，实际操作性。那么衡量秘书文章写得好有没有标准呢，我认为，三项标准可以套用，但这只是基础标准，更重要的是，通过写好文章，实现“四个升华”，才能达到秘书文章的至高境界。
从文秘到文胆的升华。汉光武帝建武六年，有个叫隗嚣的造反，手下高峻拥兵自重，皇帝派寇恂前往召降，高峻安排军师皇甫文接见，这个皇甫文对中央派的人“辞礼傲慢”，冠恂也不客气，提刀就把他杀了，高峻闻讯开城投降，众将不知其由，冠恂说：“文是高的胆，取了他的胆，他还不降吗？”何为“文胆”，经查证，一指专替领导人草拟各种文书的幕僚人员；二指为人刚正、文采翩翩、文章立意深刻，造诣深远、内涵丰富、思想无止无尽；三指文章之画龙点睛之笔。文胆之文，贵在高屋建瓴，未雨绸缪，是在独立思考和冷静分析后的真知灼见和智慧结晶；文胆之胆，贵在灵魂高贵，人格独立，是历经风雨考验、不为名利所动的铮铮铁骨和浩然正气。我理解，既称文胆，就要以天下为任，以苍生为念；要有渊博的学识，深邃的思想和优美的文辞；要洁身自爱，淡薄名利。既称文胆，就要有人品、文品；就要出作品、精品；就要为领导信赖，为人民喜欢；就要有功于当代，无愧于历史。
从参谋到助手的升华。湖北省委政研工作会议上，省委主要领导同志讲了一个观点，那就是在参谋、助手、智囊、谋士等名称上，他倾向于助手这个词，办公室、政研室写文章的同志，就是领导同志的助手。领导同志为什么给我们这么一个核心定位呢？我的理解是：助手比参谋智囊更重要，高校和科研院所的智囊机构很多，各个部门都为领导当参谋出主意，但助手不同，他的地位更特殊，作用更大，任务更重。从参谋到助手，有一个过程，先要当好参谋，参在紧要处，谋在关键时，当高参，出大谋，让领导每有大事要事想起你，每有急事难事要找你，每次出访下基层带着你，每次讨论研究问题征询你，慢慢地，他离不开了你，你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。
从智囊到策源地的升华。策就是政策、策略、方案，策源地就是出政策的地方。智囊出主意，从出主意到出政策有一个转化过程，有一个提升和完善过程，我们这些人不仅出主意，还要直接参与制定政策。我们写的调研报告，很多就转化成了政策；我们写的领导讲话，里面就饱含政策；我们起草的文件，本身就是政策。所以，我们一定要念好“策”字经，要主动服务、超前谋划，提高前瞻性；要把握全局、服务大局，提前战略性；要坚持问题导向，需求导向，提高实效性；要善于创新，勇于突破，提高创造性；要整合资源，群策群力，提高集成性。
从专家到政治家的升华。湖北省机关干部能力建设要求，处级干部要成为工作领域的行家，厅级干部要成为工作领域的专家。这是一般要求，我个人看，我们在领导身边工作，要求更高，我们人人都要成为专家。比方说，搞农村工作，那就要努力成为农村问题专家，否则，怎么为领导服务。不仅如此，我们作为领导身边的秘书，都要努力成为政治家。我以前在报社工作时，对毛泽东同志关于“政治家办报”的要求，一时不大理解，觉得太高了，我们怎么能成为政治家呢？后来明白了，我们必须坚持政治家办报的原则，党报第一要讲政治。同样的道理，我们是各级党政领导的秘书，我们也要努力争取做一名政治家式的秘书，因为秘书工作的灵魂是讲政治，秘书文章的灵魂是讲政治。
完成四个升华，或者叫四个跨越，我们就完成了秘书工作者的华丽转身，就完成了秘书工作者的浴火重生，就完成秘书工作者的精彩一跳。我们的机关文章写好了，这个秘书也就当成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