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的离开,像一阵无声的秋风,卷走了最后一片枯叶,没留下半点回响。
周浩是在第三天才发现的。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“晚晚,我衬衫呢?”,回应他的只有空旷客厅里自己的回音。他走进卧室,衣柜里属于她的那一半,已经空了。不是那种仓皇失措的逃离,而是一种井然有序的撤离。衣服叠得整整齐齐,首饰盒擦得一尘不染,连她常用的那个马克杯,都被洗净、擦干,倒扣在橱柜最不起眼的角落。
一切都像她来的时候一样,干净,利落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周浩愣在原地,心里猛地一空。他开始疯狂地翻找,以为会留下一封信,哪怕是一张写着“我们分手吧”的便条。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她的痕迹,被抹得干干净净,比他刚租下这间公寓时还要干净。
他瘫坐在沙发上,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,回放着他们在一起的三年。
林晚是个好女孩,这是他所有朋友对她的评价。她不图他什么,真的不图。周浩事业刚起步,薪水不高,住在租来的小公寓里,开着那辆快要报废的二手车。可林晚从不抱怨。
他加班到深夜,她会熬好一锅热粥,坐在沙发上等他,眼睛里没有怨怼,只有心疼。他说想创业,需要资金,她二话不说,把自己工作几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,只说了一句“我相信你”。他生病住院,她衣不解带地在床边守了三天三夜,憔悴得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。
她为他洗手作羹汤,为他整理行囊,为他挡掉所有不必要的应酬,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。她像一棵沉默的树,为他撑起一片宁静的绿荫,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闯荡。
周浩习惯了她的好,习惯了她的付出,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。他渐渐忘记了纪念日,忘记了她的生日,忘记了在她疲惫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。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一切,却吝啬于给予她最基本的回应和尊重。
朋友劝他:“赶紧娶了林晚吧,这么好的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。”他总是不以为然地笑笑:“不急,再等等,等我事业再稳定一点。”他不知道,他等的不是事业稳定,而是一个能让他“高攀”上的目标。而林晚,在他心里,早已被划入了“稳稳在握”的范畴,无需再费心经营。
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是一次同学聚会。席间,一个事业有成的男同学带着自己年轻漂亮的妻子炫耀不已。周浩被刺激到了,回来后借着酒劲对林晚说:“晚晚,你也得努力提升一下自己了,看看人家老婆,多能拿得出手。”
林晚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可怕。她没有争吵,没有哭闹,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:“在你心里,我到底是什么?”
周浩酒意上头,口无遮拦:“你是我女朋友啊,还能是什么?”
林晚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和释然。她没再说话,转身进了房间。那一刻,她就做好了决定。
她爱他的时候,可以为他付出一切,不求回报。可当她意识到,在这段感情里,她只是一个被忽视、被轻视的“功能性伴侣”时,她的心,也就一点点凉了。
她不图你的房子,所以离开时不会为房产分割纠缠。
她不图你的车子,所以离开时不会为物质补偿吵闹。
她不图你的钱,所以离开时不会为青春损失费讨价还价。
她图的,是你这个人,是你心里有她的位置。当她发现,这个位置早已被你的自私、傲慢和忽视占据时,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因为她什么都没图,所以她才没什么可留恋的。
因为她什么都没图,所以她才没什么可失去的。
因为她什么都没图,所以她才舍得一身轻松,干脆利落地斩断所有,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你。
周浩拿起手机,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听筒里传来的,是冰冷而机械的提示音:“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。”
那一刻,他才真正尝到了失去的滋味。不是撕心裂肺的痛,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和悔恨。他失去了一个用全世界都换不回的宝藏,而他自己,就是那个亲手将她推开的人。
他终于懂了,那个什么都不图的女人,在分手时之所以走得最干脆,不是因为她绝情,而是因为她爱过,爱得纯粹,爱得毫无保留。而当这份纯粹的爱被消耗殆尽,她便收回了所有,连同她自己,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她带走的,是她的世界。留给他的,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,和一声迟来的、无人听见的叹息。